作为引导专业技术人员发展最为有效的指挥棒之一，职称制度备受瞩目。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深化职称制度改革的意见》提出要完善职称系列，分系列推进职称制度改革。随着改革的深入推进，各行业领域职称系列的改革工作基于发展导向、战略导向、需求导向，按照分类评价的原则，陆续出台了全部27个职称系列的改革指导意见，改革红利惠及各行各业人才。笔者调研我国近年来的职称系列改革的总体情况和重点系列改革情况，总结亮点和成效，并提出思考和建议。

　　改革稳步推进，红利惠及各行各业人才

　　——职称系列设置更为科学合理

　　职称系列改革工作根据时代发展要求、产业发展要求和经济社会发展布局，在原有职称系列保持总体稳定的基础上，进行了增、减、合并工作：整合中学教师和小学教师职称系列，建立中小学教师系列；整合公证员、司法鉴定人员评价需求，建立公共法律服务人员系列；取消海关系列；单设审计系列；完善经济、体育、艺术等系列。职称系列改革遵循各行各业人才成长规律和职业专业发展规律，分类评价更加科学合理，提升了我国人才发展治理体系现代化水平，拓展了职称评价体系的受众，增加了专业技术人才的获得感。

　　——职称专业设置更加全面灵活

　　在国家层面，将发展态势好、从业规模大的新兴职业纳入职称评价范围。工程、农业等系列的一批职称专业得以细分，新经济、新产业、新动能、新职业领域的职称专业不断纳入职称专业范围，新增科学普及、人工智能、动漫游戏、快递工程等13个职称专业。八个系列的改革意见中提出了动态调整专业设置的要求，为这些系列根据未来发展形势和需求调整专业设置预留了空间。

　　各地方也积极增设符合自身发展特点和需求的专业，增设特色专业达到113个。例如，北京市的25个职称系列涉及1100多个职称专业。其中，聚焦国际科技创新中心、全国文化中心建设等需要，增设了知识产权、科学传播、动漫游戏、数字编辑、创意设计等新职称专业。贵州省增设大数据工程，黑龙江省增设民间艺术和冰雪艺术，内蒙古自治区增设蒙医、蒙药、蒙古语言翻译，安徽省增设文房制作等专业。这些改革解决了以往专业技术人员所参评的专业与所从事专业不够对应、评价标准不够精准的问题，提升了职称评价的有效性和人才的职业归属感。

　　——职称评价内容方式更接地气

　　针对不同系列、不同行业特点，以工作需求为导向，分层分类完善相应职称系列和专业的评价方式、内容和标准。特别引入了面试答辩、实践操作、讲课说课、专家评议、民主测评等方式，引导、鼓励专业技术人员在一线发光发热。

　　例如，山东对新型职业农民采取业绩展示、测试答辩、综合评议相结合方式进行评审，有时还深入田间地头进行现场考评。针对网络作家，上海以同行专家评审为基础，引入市场评价和社会评价，特别设置了专家作品审读和专业面谈环节。同时，一些职称系列通过调整评价标准，引导专业技术人员增加实践经历。例如，要求卫生专业技术人员、编辑、记者从中级晋升到副高需要有五年的本专业实际工作经验。改革促进各类人才术业有专攻，人才发展与事业发展更加契合。

　　——重点职称系列改革红利突显

　　在中小学教师职称系列改革的重点任务中，中小学增设正高级职称的改革均已落地，教师参评积极性非常大。中小学人事管理者和一线教师普遍反映，这一改革举措大幅调动了教师的工作积极性，尤其是此前职称已到“天花板”的教师，对提升中小学教育教学质量发挥较大作用。

　　同时，改革围绕教育教学工作业绩、教育教学方法、教育教学一线实践经历，完善职称评价标准。各地方纷纷取消论文、课题项目、奖项、头衔称号等硬性要求，侧重考察教师教书育人实绩。此外，具体评价标准条件综合考虑乡村小学和教学点实际，对乡村教师予以适当倾斜，稳定和吸引优秀教师在边远贫困地区任教。

　　在卫生专业技术人员职称系列改革的重点任务中，特别破除了“唯论文”的禁锢，对卫生专业技术人员，设计与临床实践相关的评价指标26项，临床病案、手术视频、流行病学调查报告等成果形式均可替代论文，河南、山东等省份规定了成果代表作的必选项——专业技术报告和病案。浙江省加强了常见病、多发病诊疗、护理和康复等任务的考核评价。同时，对疾病预防控制、院前急救、公共卫生等领域卫生专业技术人员予以倾斜，对长期在急诊、ICU、儿科等工作岗位或在重大公共卫生事件中表现突出的人员同等条件下予以优先。这些改革举措更好地引导医生到临床，专注细分专业的实际工作，并承担急难险重任务。

　　在工程技术人才职称系列改革的重点任务中，尤其激发了非公有制经济领域人员参评职称的积极性，申报量有所提升，甚至超过公有制经济领域人员申报量。

　　针对工程领域涉及行业范围广、专业门类多的特点，一方面，新增了新兴行业中的专业，如网络安全工程、人工智能工程、快递工程等；另一方面，调整传统行业中此前设置较为宽泛的专业，如船舶工程、爆破工程等。上海市近一半的新增专业属于工程系列专业。专业设置动态调整机制引导人才在各自领域深耕细作、各展所长。

　　同时，积极打通高技能人才与工程技术人才职业发展通道。人力资源社会和保障部两次印发改革意见，推动高技能人才与专业技术人才职业发展贯通，先在工程技术领域试点。各地重点打破学历、身份等条件限制，鼓励高技能人才参加职称评审，并将评价重点放在科技成果转化应用、参与技术改造革新、工艺改进、传技带徒等方面的能力和贡献。

　　改革后，评价标准更贴近产业实际和企业实际。在工程类正高级工程师评价时，注重标志性成果的质量、贡献和影响力，专利、项目成果、研究报告、技术报告、技术标准规范、工程方案、设计文件、工作总结等均可作为代表作。调研对象表示，设计施工方案和施工总结可以反映施工特点、难点、解决办法和对实施未来工程的参考借鉴，难度比论文更高，但是申报人能够将日常工作积累一定程度上转化为职称评审成果。

　　存在的问题

　　在职称系列改革工作稳步推进并取得显著成效的同时，也存在一些较为突出的问题，主要在职称专业设置、参评范围、评价方式、内容和标准这几个方面。

　　——职称专业设置还不够全面科学

　　职称专业设置不够健全的问题主要存在于多学科、交叉学科、新产业和新业态相关专业，如芯片制造、新能源、网络信息。此外，卫生专业技术人员职称系列还缺乏中医康复、生殖医学等专业，中小学教师职称系列中缺乏科学教育专业。这些专业的申报人只能选择相近专业申报，导致其在竞争中处于劣势。各地对新设专业的覆盖范围、隶属职称系列的规定存在差异。例如，有些地区的网络安全工程专业包括网络舆情分析子专业，有些不包括。有些地区在自然科学研究系列下设技术经纪专业职称，有些则在工程技术系列下设。一些专业的界定不够明确或边界较为模糊，如农业技术系列中的农业信息技术专业，一些职称评审专家甚至无法对其进行明确界定。

　　——个别系列职称申报人范围较窄

　　调研对象提出新闻和出版系列中职称申报人范围较窄的问题。新闻专业职称申报人需具备新闻记者证的规定使得新闻单位以外的人员无法参评。广大新闻单位以外的数字编辑工作者的职称评审需求无法得到满足。在出版专业高级职称申报条件中，要求申报人需持有效期内的责任编辑证书，也就是说，来自非公领域出版单位的从业者无法申报。此外，参照公务员管理的事业单位人员不能参加职称评审的规定，将统计和审计这两个职称系列中大量有参评意愿的人员排除在外。

　　——部分评价内容和标准有待完善

　　一些职称系列中的评价内容和标准还有待进一步细化和调整。

　　卫生专业技术人员职称系列中的这一问题相对突出。例如，对中医医生、疾病控制机构中的临床医生、护士长的评价内容和标准还不够细化；对各类卫生专业技术人员的门诊工作量的评价标准不够差异化，包括基层卫生机构身兼多职人员、心理咨询和精神医生等。此外，对中小学班主任工作质量的评价标准尚未建立；对农业人才下基层业绩的量化评价不够健全。

　　横向比较来看，职称专业之间的含金量还存在一定差异。例如，农业技术人员系列中各专业的含金量差异较为明显，申报人呈现出面广、量大、层次差异大的现象。

　　——“破四唯”“立新标”尚未完全落地

　　在实际职称评审过程中，对教学水平、看病水平、工程实践能力、创新能力评价，还未能通过“破四唯”“立新标”充分反映出来。这一方面是因为一些评审专家和具有职称评审自主权的用人单位的“破四唯”“立新标”意识尚未完全建立；另一方面，对人才实际能力和业绩的准确评价需要更为细致、深入、长期的评价，尤其是高层次人才，这对评价手段、评审成本和评审专家能力提出更高要求，这在目前的改革阶段尚未充分实现。

　　多措并举进一步推进改革

　　在现有改革经验的基础上，下一步，需在以下几个方面继续深化改革。

　　持续优化职称专业设置。解决交叉学科、新产业、新业态职称专业设置不够健全的问题。调研各地新专业设立情况，对成熟的专业进行统一增设，明确界定新专业范畴及其在职称系列中的隶属关系。对于申报人数过少或认可度低的专业、已有职业资格的专业、参评人员专业来源过于广泛的专业、界定不够明确的专业、边界过宽过窄或模糊的专业，进行研究论证并适时调整。

　　适当扩大职称参评范围。例如，考虑扩大数字编辑参评范围，将广大非公经济组织和社会组织中的人才纳入其中，畅通其职业发展通道。

　　完善职称评价内容、标准和方式。例如，细化医疗卫生系列的分类评价内容和标准；逐步提升工程系列职称评价结果与人才市场价值的契合度；减少优惠性指标，避免让职称变成“安慰奖”；适度平衡各类职称的含金量；持续探索评价教学、临床、工程实践、科技创新水平能力的有效方式，提升评审专家和用人单位“破四唯、立新标”的意识和能力。

　　（作者冯凌为中国人事科学研究院副研究员，孙锐为中国人事科学研究院研究员、人才理论与技术研究室主任）